難怪陳輔會上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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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《尚書》中,一段描寫上古聖樂(雅樂)的話:

樂官夔指揮伶人,敲起鼓、柷、敔,吹起笙樂,配合編鐘。這時連鳥獸也被感動,紛紛翔舞。待樂章奏到了「韶樂」,曲調奏至「九變」之時,連鳳凰也相感而來,朝見聖
王。夔說:「若再敲擊玉磬,百獸也要相率而舞了,眾君子(貴族與官員)們也將為樂聲所感動,而更加融洽、和諧。」(原文:夔鼓柷敔笙鏞以間,鳥獸蹌蹌;簫韶九成,鳳鳥來儀。夔曰:「于擊石拊石,百獸率舞,庶尹允諧。」)

記得中學時代,以前國文老師課堂上曾嘆息說:「唉,《樂經》失傳了,真是可惜!要不然啊,那可是西方什麼交響樂、管弦樂之流,都可比不上的天籟啊!」

為了《軒肆》配樂收集資料時,撫今追昔,又看到《尚書》這一段話,不禁心中想著:「嘩,連喵喵狗狗聽了,都會跳舞?喔,鳳凰也會飛來?簡直太神奇了!太神奇了!」感動之餘,於是開始四處去蒐集中國的上古聖樂,希望屆時能看看鳳凰究竟長什麼樣子。

花了不少心力上網,又四處去唱片行尋尋覓覓、覓覓尋尋之後,總算蒐集到一些中國大陸將「雅樂」「聖樂」以「古法」復原之後,重新錄音而成的影音資料。我迫不及待把它們下載或買回,興沖沖抱回家,放入CD音響中,並同時準備好豐盛的飼料,希望等一下鳳凰或麒麟什麼的降臨之時,能有好東西招待,不致對牠們太失禮。

最感興趣的,是雅樂中的重頭樂器──「鐘」與「磬」。光看「編鐘」(金)「編磬」(石)它們渾厚的外型,就覺得充滿了莊嚴氣氛;而《禮記》《尚書》這些古書中,把它們寫得無比神奇,說它們演奏起來,「金玉交輝,可上感天神」。由於它們是現代人已十分陌生的上古樂器,就更令人好奇它們究竟會發出如何的神奇美妙音響來。

音響的喇叭中,傳來了跨越千年時空、上古韶樂中的「鐘」「磬」之聲。

「ㄍㄨㄥ∼∼ㄍㄤ∼∼ㄍㄨㄥ∼∼ㄍㄤ∼∼」
「咦……不怎好聽啊?怎麼像有人在公園中敲鋼管的聲音?」這是對編鐘的第一印象。

「ㄉㄧㄥ∼∼ㄉㄧㄥ∼∼ㄉㄨㄥ∼∼ㄉㄨㄥ∼∼」
「啊?這就是磬啊?聽起很幾乎就是『鐵琴』 的聲音嘛?」

終於,在一堆敲破鐵、敲碗盤彼此唱和的「聲響」之後,結束了這一首「鐘磬和鳴、金玉交輝」的上古聖樂。期待中的鳳凰、麒麟甚至天地神靈,似乎都沒出現,倒是我家的狗狗還給我打了一個哈欠,咕嚕一聲又低下頭,繼續睡牠的大頭覺了。

失望之餘,繼續聽「韶樂」合奏。樂器編制是所謂的「八音」(「金石絲竹匏土皮木」,亦即「鐘磬琴簫笙塤鼓柷」)。據說這樂章的威力更是驚人,能讓連功力深厚的
孔子也一連三個月都失去味覺,直比生化武器還神奇。

「咦……怎麼聽起來好像古剎裡,和尚尼姑們作晚課的音樂?」這音樂,倒是讓人立刻想到祖先or神靈,難怪孔子會不想吃肉了。

想一想也對。上古的「雅樂」「韶樂」,本就是當時封建貴族們在廟堂祭祀之時,所使用的祭祀音樂;而且在那個時代,能有那樣的音樂已經算很不錯的了。漢朝時佛教傳入中國之後,據說就是以中國漢朝宗廟中的「雅樂」(祭祀音樂)為基礎,發展成今日我們常聽到的以鐘(金)、鼓(革)、木魚(木)、頌經為主軸的佛教音樂(中國佛教音樂幾乎沒有什麼印度的色彩,味道反而很像中國的上古雅樂)。

大概因為這些正經八百的宗教祭祀音樂(雅樂、韶樂)實在太嚴肅了吧?難怪君王、貴族公子們都不愛聽,畢竟誰喜歡在歡宴作樂時,背景居然奏出那種「穆穆聖王」「阿彌陀佛」的音樂來?真的是連吃肉都沒味道了。大家飲酒作樂時,當然還是愛好那些歌詞描寫男女相思、今天被我們稱為宴樂、山歌、民間小調、國樂的「鄭衛淫聲」,畢竟那還比較像給人聽來歡宴的音樂。(大概也沒人會去KTV,點國歌或歌劇的聲樂來唱吧?)

我猜想孔子、孟子、荀子如果聽到我們現代比「鄭衛淫聲」還更精益求精、男歡女愛的流行歌的話,肯定會立刻口吐白沫、當場腦溢血而死吧?不過,倒是《尚書》的作者
啊,您掰得也未免太扯了吧?賠我一罐鳥飼料來!

===大毛獸===